四部血戰,已然開始。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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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三千屏息凝神、氣沈丹田,手腕愈發勒緊,指骨的青筋畢現,但他卻絲毫沒有露出怯意,微微瞇起眼睛打量著對方。
包裹在這兩股力量的拉扯下繃緊,直到傳來一聲刺啦錦布碎裂之聲,紙王三千率先收力松手。而沒來及收手的霍琿在反沖力下直接向後撞翻了桌椅。嘩啦啦一聲聲瓷器碎裂聲,嚇得妓女們驚叫連連。
伴隨著妓女們的驚叫,那些個不明所以的醉鄉樓護衛竟全部沖上來了,見這一地碎屑,滿目狼藉,便認定樂視江湖仇怨爭鬥也不辯是非,經一股腦的沖過來。
見此,紙王三千亦不得不抵抗,他順勢抄起一旁的燭臺,在眾人的不解中冷笑著點燃了紗簾,忽悠竄起的火苗在東風的吹拂下一下子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快救火,快救火——”任誰也想不到這膽大包天的江湖浪人竟會想出如此狠毒的招數,頓時人群亂作一團,那兩個妓女紛紛鄉下跑。
見此紙王三千抓過一臉呆滯的霍琿,順勢拉著他跳出窗外,行走在瓦頂之上繼而翻身越過高墻跳到二樓出,而霍琿卻直接摔下了樓掉入一旁的湖中。
霍琿終於清醒了,也意識到他的出境,他拼命的掙紮著大喊道,“來人啊!救命啊!我不習水性,齊老弟——”
咕咚咚,霍琿楞是灌了幾口涼水,他拼命的掙紮著。
紙王三千本想轉身離去,但他還是望了一眼湖裏正向他呼喊救命的大漢,僅是看了一眼他便不在遲疑縱身跳入了黑沈的湖水中。
醉鄉樓的火終於被及時撲滅了沒有殃及池魚,一個脂粉厚重妝容艷俗的老婦人,搖擺著臀部走上樓來,看了一眼被燒的一片狼藉房子怒罵道,“這些個江湖浪人,真是膽大妄為的狂徒,都說了讓你們幾個小浪蹄子不要招惹那些個武夫,你們就是不聽。”
“媽媽,那人眉目清俊,著實不像個江湖狂徒!”跪在地上的妓女爭辯道。
“住口,你這小騷貨,怎麽還看上了人家了!”老鴇子擡手狠狠扇了那小妓女一耳光,罵道,“燒壞了這麽些東西,我看你能拿什麽償還,還不快滾,下去迎客——”
那兩個小妓女被嚇得趕緊爬出去。而就在此時,身後一個侍衛將一個包裹遞給老鴇子道,“樓主,這裏有一包東西,好像是那兩個江湖浪人留下的,會不會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老鴇子一把搶過包裹,打開那暗色包裹著的布,拿在手裏的竟是一副卷軸的東西。她面色不善,粗恒的展開那畫卷上的東西一覽無餘。
但當她看見畫卷右上方的落款題字時,頓時喜笑顏開尖叫起來,“哎喲!這可真是件無價之寶啊!奴家終於要放發財了——哈哈哈”一個女人的狂笑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一臉茫然不明所以,膽大的禁不住好奇之心低聲問道,“樓主,這是什麽奇珍異寶啊!也讓小人開開眼——”
老鴇子指著右上方的印鑒和落款奸笑道,“這可是中州公主駙馬當世名畫師紙王三千的墨寶!此人畫技超凡入聖,天下風雅文士王公貴族無不視其畫作為罕見珍品,得此一張便可換來千金。有了這畫我定能富甲一方。”
那些個下人卻看不出各種門道,小心進言道,“樓主何意看出這畫就是真跡?”
下人的話讓老鴇子一下子恢覆了冷靜,她瞇起眼睛細細的打量著那鎏金的落款和繪著紙王氏圖騰的印章,越看越像是真的讓人愛不釋手。但她也絕不想貽笑大方,靈光一閃她訕笑道,“無論真假,此畫都能讓我醉鄉樓蓬蓽生輝。”
35紙王大家
大政國新都南城醉仙樓向天下人展出紙王三千的墨寶一事,猶如一陣雷雨轟然傳遍了整個都城。
世人皆知紙王三千畫技高超且技法獨道,也因而得了文人、懂畫之人尊稱一句紙王大家。但天下人亦封其為畫鬼,畫人如畫鬼,多少美人竟沒有臉孔。而其山水風光之作從不著色,以黑勾勒出鬼魅陰森之景,過於栩栩如生讓人看了心生畏懼。蘇子曾說,“三千所畫,不為萬物乃為人心”,他將人心最畏懼的東西展現的淋漓盡致。
但讓其真正風靡中州的恐怕也是伴隨著他中州駙馬之名而為天下矚目,十年裏頂著中州駙馬之名他的畫作雖多但他多半是要隨手付諸一炬的。反倒是早年的隨筆塗鴉卻走俏於中州列國間。
世間的文房四寶店中若有一副他的真跡便能吸引天下風雅人的矚目,而今這醉鄉樓掛出紙王三千的四季圖的夏鳴圖著實吸引了全城人的眼球。
相傳紙王三千的四季圖乃是他尚未與公主訂婚時所畫,分春夏秋冬四副畫。但直到今日唯有一副春圖在當朝丞相權涼的手中,不曾想竟還有其他三幅圖存在於人間怎能不讓人矚目。而權涼手中的那副春眉圖是在生辰之日,劉大人賞賜給他的,他視若珍寶一直小心的保存在樟木制成的木匣內。
今日,權涼小心翼翼的取出木匣,虎皮樟木制成的木匣能防治蛀蟲。他細長的手指輕輕撫摸木匣的紋路,這是母親在世時唯一賞賜給他的東西。一直以來他只是將其當做是思念母親時的寄托,可是至今日他卻從沒有打開過。
小心的將鎖頭打開,劃開木匣,裏面靜靜躺著的正是那副卷軸。鋪陳在桌子上自上而下徐徐展開,春意圖難得的上了色,世人將其視為珍品的原因便是因為紙王三千難得為其著了色。而其成為中州公主名義上的駙馬後,很難找從他的畫上找到色彩,是因為一個女人讓這個男人喪失了鬥志。
權涼不禁想起深宮中的那個女人,會心一笑,他單手卷起畫軸放入木匣中,是該為那女人送上一份大禮的時候了。
醉鄉樓大堂中自從掛起了紙王三千的夏鳴圖後,每日賓客絡繹不絕的光顧此地。但凡來此地賞畫哪有不付賞金的道理,老鴇子站在好處看著樓下因畫作真假爭執不休的眾人,不由自主的喜笑顏開,這幅畫竟比她樓裏的姑娘賺的還多哩!何曾想到卻是因禍得福請來了這麽個寶物。
而就在此時眾人爭論不休之際,一個手持幌子的算命老頭擠在眾人中,由身前一年輕人開道引路。
這老人穿著寬袍大袖的灰色袍子,手撚花白胡子一雙淩厲逼人的眼睛在那畫上瞅了很久才開口道,“此畫不假,此畫不假啊!”
眾人像是在等著這老頭出洋相,輕視道,“你這坑蒙拐騙的老算子竟能算出這畫的真假來?莫非是開了天眼,有了神通了。”
滿堂眾人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這在場之人多半是文人墨客,也不妨有名的大政國畫師、各種高人各抒己見,確不敢輕易斷言表態偏偏這老頭大言不慚的發出狂言自然為眾人攻擊。
老算子也不生氣,一副泰然自若成竹在胸的模樣,“這畫上清清楚楚寫有落款,更有紙王氏族徽怎能是假的?”
“你這老頭難道沒聽說過偽造仿造之技,這天下偽造紙王三千畫作的人何其多也?你怎能證明這畫的真偽。”
世人紛紛應和道。
老人不慌不忙的看著那懸掛的畫,笑道,“諸位莫急麽?老朽自然能鑒別這畫中真偽。”
但見這老人右手拿著幌子,左手掐指口中不停的念念有詞,像是在掐算著什麽反覆的嘀咕著,而眾人的目光也被這老頭古怪的行為所捕獲,將目光齊齊轉向這老頭身上。這老頭閉幕凝神搖頭晃腦不停的轉起圈來,就連三層樓上的老鴇子也被這老頭弄得雲裏霧裏好奇的瞪著眼睛。
擔重任全然忘了老頭身邊的年輕人了,就在這時。眾人眼前似有什麽東西在晃動,一個人影從高處跳下,手持酒壺,兩腮咕咕的,飛身過畫卷時一口酒卻直接噴在了那畫卷的背面。
“哎呀——”樓上的老鴇子率先叫了起來,氣的直跺腳,她心想這下完了無論真假賺錢的工具都沒了。氣得她面目通紅,顧不得一切的向下沖去。
但聽眾人抽吸後的一聲尖叫,“快看背面,有字跡!”
畫卷的背面竟別有洞天暗藏玄機,任誰也想不到,那背面寫的正是一句詩,“君心不改空幽憤,一紙千金亂紅塵。”落款處疊印的是紙王三千的金剛印,金剛印記在轉瞬間及消散了,有股香氣發散而出。
聞香識畫,自古罕見,那畫中香由月碩毒門秘方制成為海王氏所壟斷,這天下能用得起的只有四王之家。
以香入畫,天下唯此一人。
但當眾人回過神來時,早已看不見那算命老頭和那年輕人的蹤影了了,何方高人來此引得再度為世人議論不朽。
“楊徂大人,那畫究竟有何用意?”年輕男子低聲追問手持幌子扮作算命先生的老人。
楊徂捋了捋胡須,長舒了幾口氣,他這把老骨頭哪裏禁得住這番折騰,癱坐在茶樓的椅子上不住的喘氣。
黎鴻見此,連忙端來茶水遞道楊徂嘴邊。老人連喝了幾口氣才緩過來,開口道,“你可曾記得駙馬爺寄來的書信?”
黎鴻想起了月前一封古怪的書信,那書信本是空空如也僅有一個唇印,但楊徂大人料定了是駙馬爺紙王三千送來的密函。閉門研究了許久才解開,駙馬爺信上明言,當第三幅冬雪圖降臨大政國便是營救公主之時,如今這第一幅畫竟在此乍現人間著實讓人摸不清用意。
黎鴻不解搖頭道,“小人愚鈍還請大人明示。第一幅圖出現乃是駙馬爺向這大政國國君發下的戰書,這份膽量值得欽佩。同時告知你我公主確在其中,我等可以放手布置。”
36絕世好劍
水氣彌漫的瑤池宛若神仙洞府,雉薇舒展身體將身體浸泡在溫泉水中。她突然響起了今早前來拜訪的大政丞相權涼。
昔王止戈素有夜王之稱是因為不能生活在陽光下,而在白天出現的丞相權涼就像是王的化身也是支撐著整個大政國的基石。大政國兩大柱國之一的男人很難對付!
她與權涼在婉約亭相對而坐,共賞山下風光,那人突然拿出一個木匣笑道,“公主,下臣有禮物相送,請公主笑納。”
雉薇不明所以,自然而然讓慕容秀接過,待慕容秀將其展開的一瞬間雉薇覺得自己幾乎不能呼吸了,那竟是一副畫,而此畫卷的作者正是那久違了的人紙王三千。
春眉圖,本是天王冉借大政國上一任丞相劉大人壽誕時的贈禮之一。沒想到在此時此地竟能看見那人的筆跡,一股兒親切感油然而生,讓雉薇不禁伸手觸碰那畫中的一草一木。
“公主可滿意?”權涼看到雉薇眼中的水霧不禁冷笑一聲,他不喜歡這個女人,一張無辜的臉孔能輕易捕獲人心。她自明大義卻根本不懂這個世道,她的價值不過是為大王誕下麟兒的工具。權涼直到現在也不懂為什麽母親認定了這個女人一定能守護昔王氏最後的血脈。
雉薇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心頭微涼明明她是該高興的,但同時權涼是向她來示威。
“此畫下臣就獻給公主,略表臣心意。”權涼陰森森的笑道。
雉薇卻看著權涼的笑心慌,開口回絕道,“此畫分外珍貴,既然是大人珍藏,不想橫刀奪愛。”
“呵呵,公主不必擔心,因為下臣已經尋得了另外一副圖所在。若是找到那畫圖之人,更好不過了。到時候砍斷其雙腳,讓其永為我大政所用,豈不妙哉?”
權涼的話至今悠然在耳,雉薇從早上的對話中知道了兩件事一是,紙王三千已經到了大政國的新城了;二是大政國也開始緝捕他了。那個男人為了自己而甘願犯險,她心裏既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這天下她或許唯一能依靠的便是男人,難過的是昔王止戈與權涼是下定了決心要斷了她最後的期許。
她現在終於是個女人了,水霧繚繞,她眼前模模糊糊的出現了一個人影,那人像他又不像他。
“是你麽?你是來帶我走的麽?”她幾乎要落下淚來全然不顧自己赤身裸體之狀,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她臉上是欣喜是感動。
喉嚨處突然一陣發涼,寒氣逼人,一把鋒利的寶劍正架在她的脖子上,她稍動一下,一道血痕浮現,血珠滴落在溫泉中,刺痛讓雉薇終於看清了此刻站在她對面的人影。那並不是她的錯覺,她眼前出現的卻是一個人只是不是她期許的那個人。
持劍的人雖然穿著侍女的衣裳但卻是個男人,這個男人很年輕很有朝氣,但卻找不到文人的溫和更多的是一種年輕氣盛的傲氣。
“你是何人?”雉薇沒有太多驚訝平靜的開口問道。
持劍人有些遲疑這個女人在他的劍下竟然如此平靜,瞇起眼睛咬牙道,“受人之托,前來殺你。”
雉薇輕笑一聲,惹來對方的不滿,“你笑什麽?”
“我初來乍到,且尚未來得及與人結仇結怨,你為何要來殺我?如此似乎不符合你們江湖中人所推崇的江湖道義吧?”雉薇試探的開口道,這麽多年的審時度勢,亦與各類人打交道,江湖中人她不是沒見過。她姑姑七大封地之一的息吹國主天燧鳳便在家中豢養了眾多面首,而這些個供她淫樂的面首多半都是江湖浪人,為了應其所好她也給她那位姑姑送過面首哩。
雉薇能感覺到對方一絲絲的動搖,她猜對了,來殺她的必是江湖中的頂尖高手。但能闖入戒備森嚴的王宮必是熟悉大政國王宮之人,或許對方的身份不僅僅是個江湖浪人。那柄劍價值不菲之處則是在那裝飾的分外華麗的劍鞘之上。
“大俠要取小女子的性命也要給個理由讓小女甘願赴死吧!”雉薇輕笑,輕輕向後倒退一步,但那劍亦粘上她而去。
那年輕的劍士似乎被雉薇問住了,想了一會卻遲遲說不出理由來。沒錯,他找不出理由,是他妹妹請求他前來殺人的。而他並不知道為什麽要殺了眼前的女人,小妹說她蠱惑王上勾引丞相,但他今日所見並不認為這個女人並沒有傾城傾國之貌,甚至比不上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
正在姬少陽百思不得其解時,女人再度開口道,“男女有別,俠士可允許我穿上外衫。”
此話一出,姬少陽頓時滿臉羞紅,他此時像個罔顧仁義的狂徒竟不知廉恥的窺視別人的軀體。他紅著臉終是垂下了手臂。
雉薇見那年輕人滿臉通紅,扭著頭再不敢向她的方向看,不由自主地覺得好笑。到底是年輕,有勇無謀,她雖不知這年輕人火急火燎闖入王宮來殺她到底是何緣故,但她卻有了自己的謀算。
雉薇穿好外衫,走到那劍士的身邊開口道,“這位俠士,可否坐下相談。”
姬少陽臉上紅暈未減絲毫,卻始終不敢再看雉薇一眼。雉薇試著握住年輕人的手腕,將他拉著走向最裏邊的重重紗帳之內。
姬少陽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席地而坐,渾渾噩噩眼前閃過的是女人的裸體,他大驚失色道,猛然驚醒手裏握著的劍第一次脫手,滾落一邊。他尚未來的及拾起,卻被那女人率先拿在手中。
雉薇看著手中的劍開口道,“劍是好劍卻不及我的劍好。”
姬少陽一聽不滿道,“你也懂劍?”要知道他的劍可是大政國最有名的鑄兵師仇覆止打造的,他愛不釋手就連睡覺都舍不得松手今日卻被這西麟老女輕視自然火冒三丈。
雉薇能從這年輕人的臉上輕易看見喜怒哀樂的變化,轉而笑著開口道,“我的劍名曰日燧,它能為我披荊斬棘,赴湯蹈火。”
姬少陽臉上僅剩下驚訝了,十大名劍之一的日燧劍竟然在這女人的手中麽?難道不是在紙王三千手中?江湖中人尤其是劍客傾盡一生也想擁有的十大名劍。日燧劍與仁義無雙劍本不分伯仲,但仁義無雙劍勝在是雙劍,其上一代主人是保衛中州的英雄天王晟自然超越日燧排名第一,而日燧劍則退居其次。劍客無人不惋惜那日燧僅僅落在一個書生的手中。
“你的劍在哪裏?”姬少陽情不自禁的追問道,是劍客便無不愛絕世好劍。
雉薇輕輕為姬少陽斟了杯茶,亦為自己到了一杯。
姬少陽雙眸蒙上期許,他在等待著雉薇的開口,擡手將茶一飲而盡濕潤發緊的喉嚨。
“日燧劍此刻就在這城中。”雉薇斬釘截鐵道。
姬少陽只覺女人的臉越發模糊起來,他使勁晃了晃腦袋卻還是無濟於事,等他意識到什麽時,已經晚了。身體沈重如千金秤砣砸子地上,他陷入了黑暗中。
雉薇僅是那般平靜的看著那倒下的人,將自己面前的茶傾倒在地上。果然她喝的茶水中被人摻了東西。
一口血突然從雉薇的口中湧出,吐盡白皙茶杯中竟帶著黑沈,這是毒發的跡象。她看著茶杯中的黑沈全身都在簌簌發抖,有天下一笑在身邊體內的毒已經許久沒有覆發了。她所飲的茶水具被人下了軟筋散或許是為了讓她喪失行動能力,但那些個無關痛癢的藥物對她根本無效,這是她十幾年前就一清二楚的一個事實,父皇留在她身上的印記至今未曾消除過,她想要忘記卻永無法從噩夢中醒來。
37當斷則斷
“齊老弟,快,快跟我走。”霍琿急匆匆的拉扯著正在卸貨的紙王三千就向外沖。
紙王三千不厭其煩的一把推開對方,試圖不與理睬,但對方牟足了勁。
“去哪裏?”紙王三千冷漠道。只見霍琿掄起胳膊,將腰間的鐵葫蘆打開同飲美酒,喝的酣暢淋漓才粗聲粗氣道,“今日這新城可是有大事發生了,你沒瞧見平素隱藏在這八條街中的江湖人都紛紛現身了。”
紙王三千雖可以低調掩藏身份但也察覺到周遭不同尋常的氣氛,以及在不明之處隱約的視線。
“到底出了什麽事?”紙王三千不厭其煩道。
“你趕緊跟我走就是了,這裏說不清。”霍琿抓著紙王三千就向外跑,兩人出門上馬,狂奔在街道上,只是馬蹄聲不斷,似有很多人都不約而同的向一個方向聚集。
當他們終於趕到西城門校場青臺外,那長形高約六、七丈的石板上以劉字為底紋,懸掛的正是一面告示。
人群聚集在這裏圍觀,且議論紛紛道。手持兵器的便是江湖人,而此地聚集的江湖中人不在少數,除了劍客,刀客,俠士,也不乏算命先生,江湖郎中,小商小販也在這裏湊個熱鬧。
“讓開,快讓開……”人群中紛紛爆發出不滿聲,只見一個高個子足有九尺多高的大漢鶴立雞群般的駐足在眾人中。他身邊的幾個矮個子的無賴小兒忙著為對方開路,諂媚道,“大俠您快請進,餵?你這算命的還不快滾一邊去。”
無賴擡手推搡著前面手持幌子的老頭,老頭被差點推到,還好他身邊的年輕人眼疾手快將老頭及時攙扶住,壓低聲道,“您沒事兒吧!”
老頭亦舒了口氣道,“不礙事的,不礙事的。”年輕人正要發作,卻被老人勸阻,旋即拉著年輕人站在了另一側人群中。
這時人們才看清這高大威武長得癡肥狀的龐然大物乃是一宗毛的色目人,他的眼睛是少有的綠色。這肥碩的大漢面露兇光,右手持一二尺狼牙錘扛在右肩甲之上,左手正啃著焦黃的豬腿,豬油怕噠噠的滴落在地讓人唯恐避之不及。
“餵!那上面寫的什麽?”這大肥漢,扔掉豬腿,用滿手是油的手順勢抓住一個小個小無賴吼道,噴的對方面臉口水。那些個小無賴哪裏敢生氣笑道,“大俠,小人也不識字啊!”
嘭!手一松,那小無賴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被摔得齜牙咧嘴。
“餵!你們誰認識字?俺不認識!”肥漢大聲問道,卻沒有人理睬他,在場的也不乏江湖中人,但似乎沒人會將這傻大個子的莽撞家夥放在眼裏。
而就在這時那地上的小無賴突然扯著脖子指著方才被他推搡過的老頭道,“大俠,那老東西準識字,他拿著幌子準是個算命先生,小人這就讓他給大俠念出來。”
狗腿子的小無賴,狐假虎威的指著老人叫囂道,“老東西,給爺爺我過來,大俠要……”
尚未說完,那小無賴被猛的扇了一巴掌,扇的他竟在原地打著轉,唉聲連連。眾人看清了出手的正是那肥碩的壯漢,只見那壯漢順手拎起小無賴痛罵道,“你也配稱爺爺?懂不懂禮數?啊?啊?”這壯漢吼聲如雷嚇得這小無賴一歪腦袋口吐白沫,嚇得尿了褲子。
“沒出息的種。”壯漢再次罵道隨手將其丟在一邊,這番熱鬧眾人尚未看完,就見那色目壯漢聽著肚皮邁到那手持幌子的老頭面前。
見此,年輕人終於忍不住要出手了,不少江湖人看出那年輕人也是不好惹的主,下一場好戲沒準兒又要上演了。但就在此時,眾人卻怎麽也想不到,那色目漢子突然彎腰鞠躬抱拳道,“老頭,俺叫牙舒,剛才龜孫兒有沒有傷到你。”眾人沒想到這色目人竟然還帶著一口鄉音。
老人拍拍手示意年輕人不可沖動,他仰起頭才能看到那彎腰壯漢的下巴,他眼前就好似被一座大山遮擋住了。
未等老人開口,那壯漢伸出大手拍在老人的肩膀上差點拍的老人栽幾個跟頭,牙舒也不在意豪道,“老頭兒,老頭兒,你麽的事兒吧?你麽的事兒吧?”
老人在年輕人的攙扶下才沒有摔倒,只好開口回道,“壯士客氣了,不礙事。”
“老頭兒,不礙事,俺就請你幫個忙,幫我瞅瞅那榜子上寫的個什麽?嘿嘿嘿,咱個不識地。”牙舒傻呵呵的笑道,全無方才嚇人的啟示。
老人點點頭,身體一輕竟被人舉著來到了軍榜前。眾人驚嘆於這色目人的力氣竟如此之大。
老人手撚胡須,看了一眼軍榜已是一清二楚,旋即開口道,“這是大政國劉家君的招募令,向天下英雄豪傑江湖俠客招募武師的英雄帖。”
眾人不禁與這老人共同回味這“英雄帖”三個字的深意,而發出喟嘆。
大政國的三支軍隊,論兵力論實力最強的便是揚?巴裏?劉將軍統帥的劉家軍。而這位將軍便是大政國除了丞相權涼外的另外一位國柱,武藝超群且有勇有謀,當初就是他助今王昔王止戈覆國的功臣。他是這大政國權利最高的色目人,更是被賜予劉氏姓氏的劉大人的義子。他是所有色目人心生向往的對象,而他統帥的劉家軍紀律嚴明不論出身,對所有人開放這也是色目人晉升建立功勳的唯一途徑。
而劉將軍幕府下有七大幕僚,也是這今日江湖中頗為有名的七位能人。其一為火波俗僧好色花和尚能忍,其二為月碩毒門叛逆毒手藥王尤川,其三為中州第一劍俠冬兜四大弟子之一阮星垂的徒弟符江流,其四是東夷刀客足下二條,其五是冷面女俠夏幽蓮,其六是軟刀流派的刀客周鵬,只是第七位流俠谷岳早前去了漠北蠻族便不知所蹤了。
如今這空出來的第七個位置終於向天下豪傑招募令,自然吸引了流浪至大政國的江湖人的目光。
大政國是習武的江湖中人聚集最多之地,而諸國間都明行江湖禁令尤以南國為盛。天王冉擅權後打著冬兜先生文武兼修的名義驅逐了不少江湖浪人。江湖中人雖有反抗但抵不過文武兼修的南國士子和鐵甲騎兵只得流浪他國,大政過包容之策成了他們委身之所。
但武而不能保家衛國捍衛中州,便是無用這是深受仁義之學的江湖人逐漸達成的共識,北國邊疆蠻族人蠢蠢欲動,中州危矣。許多流浪在北國的江湖俠客深深憂心中州的安危亦甘心加入到駐守北國的隊伍中去。
而當不久前,從北國江湖人中傳回的一個消息更是震動了中州列國。傳言藍眼睛的烏古斯人已經開始建城了,他們這群狼虎視眈眈的覬覦中州大地,終於下定了決心想要與中原人長久的對峙下去。如此情景怎不叫天下人憂心,而眾人亦聽說劉將軍有派援軍支援北疆戰場的打算自然引得士人矚目。
中州邊境素來是由號令中州的四大家族派兵駐守,但自從天王晟、西麟王相繼過世後,邊境雖集結了南國銀甲騎兵但實力氣勢在列國的戰爭中多有消耗。盡管有心懷天下安危的冬兜先生在北國助戰,但情勢依舊不容樂觀。
安貧樂道的中州百姓遠不止邊疆的殘酷,寒風刺骨,那裏或許才是真正的人間煉獄,一旦邊境被攻破,色目人長驅直入中州必亡。但是在這中州列國間相互猜忌征伐依舊不斷,曾經的西麟王被天下士人給予了一通中州的希望。但他終是為山九仞,功虧一簣了。因此也有人將其怪罪到一個女人的身上。
中州列國尚未平息紛爭,邊境卻再起戰火,素以仁義為道的江湖人紛紛要投軍從絨,只為保一方樂土,踐行江湖人心中的仁者之路。
霍琿看著那壯漢的一舉一動突然覺的很好笑,低聲對身邊人道,“齊老弟,你看著色目人還真是頗為有趣。”
只是等了很久卻沒有人回應他,他在一看身邊竟沒有人。再仔細環顧全然沒有齊三的身影,直到人群散盡他都未曾找到齊三的身影。他聳聳肩,無奈的獨自去領了招募令的號碼牌。
“您怎麽會在這裏?”紙王三千警惕的向巷子口往上一眼,繼而對眼前的老人說道。
老人面色遲疑道,“不是駙馬爺讓老臣來此放手布置麽?老臣是看了那第一幅畫才與黎鴻一同潛入大政國助駙馬爺一臂之力。”
紙王三千見到風塵仆仆的楊徂雖然心生敬意但更多的是無奈,那幅畫本不該如此現身,更不該出現的這麽早,那畫的現身時屬意外。只是這些現在說來也是無用,他只得沈聲道,“事已至此,也不得不為了。楊大人,我有一言請您務必答應。”
楊徂開口道,“駙馬爺客氣了,直言即可。”
“請大人與潛伏下來的所有人都不要輕舉妄動,暴露身份,公主是否尚在宮中我還不得而知。”紙王三千懇求道。
黎鴻則吃了一驚,遠來竟還未探尋到公主的蹤跡,此人真的可信麽?他不由得也心聲疑慮,但有楊徂大人在亦不敢多言。
楊徂看著紙王三千眼中無比堅定的決心似乎是已經有了下一步的打算,方才在軍榜處相見他似乎知曉了這個年輕人的意圖。老人繼而開口道,“不知駙馬與老夫的想法是否一致。”
紙王三千恭敬回道,“還望大人示下。”
楊徂沒有開口,卻在紙王三千的手掌上寫下一個字,而這一個字便也讓紙王三千的心終於平靜下來。
而黎鴻卻始終不懂,那一個斷字究竟有何深意。
38賓客盈門
劉家軍軍營駐紮在城西門外的空場因而也被稱為城西大營,與六步軍駐紮的城東大營、神威軍駐紮的城南大營被稱為大政三軍所。
城西大營既是揚?巴裏?劉將軍處理軍務之地也是他的家。劉大人死後本將劉府賜給了劉將軍,但他卻從沒有在裏面居住過。至於各種緣故,有傳言說是因為劉將軍與當朝丞相權涼不睦。
揚?巴裏?劉是劉大人的義子而權涼才是劉大人的親生子,但世人都認為劉大人更喜歡色目人的劉將軍,所以才將承載著劉氏這個姓氏分量的劉氏府邸傳給了劉將軍。
但真的是這樣麽?就不得而知了。
城西大營校場石臺外今日聚集了無數的江湖人士,多半是劍客、刀客、各本領高強之人。應召入幕,是這些個想要保衛中州的武者的願望。
紙王三千看見正前方的高臺之上已經支起了軍帳擺好了一張軍椅,但僅有一張。他想那大概就是傳聞中的劉家軍的最高統帥揚?巴裏?劉的座位。
人群聚攏,紙王三千能感覺到周圍盡是殺氣騰騰,不僅江湖俠士,更有一些亡命狂徒混入其中,比如,他身前與左側均有熟悉的面孔。
肩頭一沈,霍琿笑呵呵的說道,“齊老弟,沒想到你的志氣不小啊!竟想參軍做劉將軍的幕臣,我還以為你對這世間的一切都不在乎呢?錢、女人你都不在乎沒想到你竟然是想當官。”
紙王三千頂開霍琿的手臂正了正自己的衣襟道,“那麽你呢?你來這裏做什麽?也想當官?”
霍琿搖搖頭道,“當官有什麽好的?個把月都碰不了女人,還嚴禁飲酒,我來就是湊湊熱鬧見識一下這江湖四門八派十九路名家的武藝。”話是這麽說,但霍琿最強見識的是紙王三千的真正實力。當初在中州鏢局是他雖是第一名,但總覺得贏得詭異,他一直覺得紙王三千是在故意讓他。
盡管他想與其交心暢談,但這人始終掩藏著什麽,他的眼中藏著讓人看不懂的另外一個世界。
“咚咚咚……”擂鼓聲響起來,軍號聲嘹亮大有傳遍八方之勢。這是從軍帳後走出來六個人影。
紙王三千大約知道是何許人也,那六位便是劉將軍坐下七大門客。
“你看那敞胸露懷,脖子上掛著沈重的抱佛珠慈眉善目的大和尚了麽?便是好色的能忍,據說他的蓮花棍法非常厲害!”霍琿咂舌對紙王三千道。
對此,紙王三千依舊面無表情。說起來此人也與紙王三千算是同國之人。翰地本是一小國奉火波為宗主國。後月碩在海王氏的支持下妄圖將其吞並。瀚地只得求救於火波,紙王氏借機出兵相助結果順道就將瀚地攻滅,瀚地貴族赫氏被押送到鳳凰城,而這能忍便是赫氏子孫。
能忍從小就被送往大潮音寺為僧,但此人生性不羈,行為放蕩喜歡良家女子尤以黃花閨女為最。他曾是大潮音寺武經上師圓悔大師的徒弟,學的一身武藝蓮花棍法耍的得心應手。
但他誘奸黃花閨女之事終於犯了眾怒,紙王氏借機煽動百姓詆毀白教,將一切的罪責都推給了白教。此情此景白教亦不得不派人捉拿能忍,但這花和尚力大無窮,幾十人亦難以抵擋。後紙王氏下華氏施了美人計終於擒獲此人,將其囚禁。但朝丹珠活佛不忍殺生,亦白教不得不向紙王氏退讓才讓紙王氏伺機將自己的子嗣送入大潮音寺的良機。只是這一切都是很久之後紙王三千才知曉的。
紙王氏在與白教的爭鬥中,終於占據了上風了。後來紙王氏竟大赦能忍的罪孽,不過卻將其趕出了火波。能忍亦開始了周游列國的苦旅,但他卻被攔截於南國之外後只能取道西麟繼而到了大政國。但這和尚好色之心不改,誘淫賢良女子不絕,後被劉將軍擒獲便入了幕府。
那六位門客氣勢不俗,在江湖人中也是名聲顯赫的高手。但所有人的目光還是集中在那六位門客中唯一的女子身上了。那女人黑紗遮面,一雙靈動的雙眸透著魅惑。一把長劍貼在腰側,修長的身姿,腰肢纖細纏著血紅的腰帶,一身緊身衣讓人不禁遐想連連,卻更好奇她擁有怎樣的面容。
從那女人一出場霍琿的眼睛就再也不曾從那女人的身上離開,喉嚨一陣發緊,他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胯下之物亦不受控制了。對此霍琿也是無奈,更覺得自己很丟人。但他側目間卻發現紙王三千的眼睛卻與他看的不是一處。
霍琿順著紙王三千的視線望過去,只見那些個穿盔甲的士兵已經將各種兵器擡上了擂臺。那些個兵器每一件都是寒光閃閃,鋒利無比。
“劉家軍的鑄兵師果然厲害。”霍琿讚嘆道。
“鑄兵師?”這是紙王三千從未聽說過的名字,心生好奇。
霍琿見此調侃道,“齊老弟,你果然不是大政人。”
“何以見得?”紙王三千不屑道。
“鑄兵師是劉家軍的專屬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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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裹在這兩股力量的拉扯下繃緊,直到傳來一聲刺啦錦布碎裂之聲,紙王三千率先收力松手。而沒來及收手的霍琿在反沖力下直接向後撞翻了桌椅。嘩啦啦一聲聲瓷器碎裂聲,嚇得妓女們驚叫連連。
伴隨著妓女們的驚叫,那些個不明所以的醉鄉樓護衛竟全部沖上來了,見這一地碎屑,滿目狼藉,便認定樂視江湖仇怨爭鬥也不辯是非,經一股腦的沖過來。
見此,紙王三千亦不得不抵抗,他順勢抄起一旁的燭臺,在眾人的不解中冷笑著點燃了紗簾,忽悠竄起的火苗在東風的吹拂下一下子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快救火,快救火——”任誰也想不到這膽大包天的江湖浪人竟會想出如此狠毒的招數,頓時人群亂作一團,那兩個妓女紛紛鄉下跑。
見此紙王三千抓過一臉呆滯的霍琿,順勢拉著他跳出窗外,行走在瓦頂之上繼而翻身越過高墻跳到二樓出,而霍琿卻直接摔下了樓掉入一旁的湖中。
霍琿終於清醒了,也意識到他的出境,他拼命的掙紮著大喊道,“來人啊!救命啊!我不習水性,齊老弟——”
咕咚咚,霍琿楞是灌了幾口涼水,他拼命的掙紮著。
紙王三千本想轉身離去,但他還是望了一眼湖裏正向他呼喊救命的大漢,僅是看了一眼他便不在遲疑縱身跳入了黑沈的湖水中。
醉鄉樓的火終於被及時撲滅了沒有殃及池魚,一個脂粉厚重妝容艷俗的老婦人,搖擺著臀部走上樓來,看了一眼被燒的一片狼藉房子怒罵道,“這些個江湖浪人,真是膽大妄為的狂徒,都說了讓你們幾個小浪蹄子不要招惹那些個武夫,你們就是不聽。”
“媽媽,那人眉目清俊,著實不像個江湖狂徒!”跪在地上的妓女爭辯道。
“住口,你這小騷貨,怎麽還看上了人家了!”老鴇子擡手狠狠扇了那小妓女一耳光,罵道,“燒壞了這麽些東西,我看你能拿什麽償還,還不快滾,下去迎客——”
那兩個小妓女被嚇得趕緊爬出去。而就在此時,身後一個侍衛將一個包裹遞給老鴇子道,“樓主,這裏有一包東西,好像是那兩個江湖浪人留下的,會不會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老鴇子一把搶過包裹,打開那暗色包裹著的布,拿在手裏的竟是一副卷軸的東西。她面色不善,粗恒的展開那畫卷上的東西一覽無餘。
但當她看見畫卷右上方的落款題字時,頓時喜笑顏開尖叫起來,“哎喲!這可真是件無價之寶啊!奴家終於要放發財了——哈哈哈”一個女人的狂笑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一臉茫然不明所以,膽大的禁不住好奇之心低聲問道,“樓主,這是什麽奇珍異寶啊!也讓小人開開眼——”
老鴇子指著右上方的印鑒和落款奸笑道,“這可是中州公主駙馬當世名畫師紙王三千的墨寶!此人畫技超凡入聖,天下風雅文士王公貴族無不視其畫作為罕見珍品,得此一張便可換來千金。有了這畫我定能富甲一方。”
那些個下人卻看不出各種門道,小心進言道,“樓主何意看出這畫就是真跡?”
下人的話讓老鴇子一下子恢覆了冷靜,她瞇起眼睛細細的打量著那鎏金的落款和繪著紙王氏圖騰的印章,越看越像是真的讓人愛不釋手。但她也絕不想貽笑大方,靈光一閃她訕笑道,“無論真假,此畫都能讓我醉鄉樓蓬蓽生輝。”
35紙王大家
大政國新都南城醉仙樓向天下人展出紙王三千的墨寶一事,猶如一陣雷雨轟然傳遍了整個都城。
世人皆知紙王三千畫技高超且技法獨道,也因而得了文人、懂畫之人尊稱一句紙王大家。但天下人亦封其為畫鬼,畫人如畫鬼,多少美人竟沒有臉孔。而其山水風光之作從不著色,以黑勾勒出鬼魅陰森之景,過於栩栩如生讓人看了心生畏懼。蘇子曾說,“三千所畫,不為萬物乃為人心”,他將人心最畏懼的東西展現的淋漓盡致。
但讓其真正風靡中州的恐怕也是伴隨著他中州駙馬之名而為天下矚目,十年裏頂著中州駙馬之名他的畫作雖多但他多半是要隨手付諸一炬的。反倒是早年的隨筆塗鴉卻走俏於中州列國間。
世間的文房四寶店中若有一副他的真跡便能吸引天下風雅人的矚目,而今這醉鄉樓掛出紙王三千的四季圖的夏鳴圖著實吸引了全城人的眼球。
相傳紙王三千的四季圖乃是他尚未與公主訂婚時所畫,分春夏秋冬四副畫。但直到今日唯有一副春圖在當朝丞相權涼的手中,不曾想竟還有其他三幅圖存在於人間怎能不讓人矚目。而權涼手中的那副春眉圖是在生辰之日,劉大人賞賜給他的,他視若珍寶一直小心的保存在樟木制成的木匣內。
今日,權涼小心翼翼的取出木匣,虎皮樟木制成的木匣能防治蛀蟲。他細長的手指輕輕撫摸木匣的紋路,這是母親在世時唯一賞賜給他的東西。一直以來他只是將其當做是思念母親時的寄托,可是至今日他卻從沒有打開過。
小心的將鎖頭打開,劃開木匣,裏面靜靜躺著的正是那副卷軸。鋪陳在桌子上自上而下徐徐展開,春意圖難得的上了色,世人將其視為珍品的原因便是因為紙王三千難得為其著了色。而其成為中州公主名義上的駙馬後,很難找從他的畫上找到色彩,是因為一個女人讓這個男人喪失了鬥志。
權涼不禁想起深宮中的那個女人,會心一笑,他單手卷起畫軸放入木匣中,是該為那女人送上一份大禮的時候了。
醉鄉樓大堂中自從掛起了紙王三千的夏鳴圖後,每日賓客絡繹不絕的光顧此地。但凡來此地賞畫哪有不付賞金的道理,老鴇子站在好處看著樓下因畫作真假爭執不休的眾人,不由自主的喜笑顏開,這幅畫竟比她樓裏的姑娘賺的還多哩!何曾想到卻是因禍得福請來了這麽個寶物。
而就在此時眾人爭論不休之際,一個手持幌子的算命老頭擠在眾人中,由身前一年輕人開道引路。
這老人穿著寬袍大袖的灰色袍子,手撚花白胡子一雙淩厲逼人的眼睛在那畫上瞅了很久才開口道,“此畫不假,此畫不假啊!”
眾人像是在等著這老頭出洋相,輕視道,“你這坑蒙拐騙的老算子竟能算出這畫的真假來?莫非是開了天眼,有了神通了。”
滿堂眾人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這在場之人多半是文人墨客,也不妨有名的大政國畫師、各種高人各抒己見,確不敢輕易斷言表態偏偏這老頭大言不慚的發出狂言自然為眾人攻擊。
老算子也不生氣,一副泰然自若成竹在胸的模樣,“這畫上清清楚楚寫有落款,更有紙王氏族徽怎能是假的?”
“你這老頭難道沒聽說過偽造仿造之技,這天下偽造紙王三千畫作的人何其多也?你怎能證明這畫的真偽。”
世人紛紛應和道。
老人不慌不忙的看著那懸掛的畫,笑道,“諸位莫急麽?老朽自然能鑒別這畫中真偽。”
但見這老人右手拿著幌子,左手掐指口中不停的念念有詞,像是在掐算著什麽反覆的嘀咕著,而眾人的目光也被這老頭古怪的行為所捕獲,將目光齊齊轉向這老頭身上。這老頭閉幕凝神搖頭晃腦不停的轉起圈來,就連三層樓上的老鴇子也被這老頭弄得雲裏霧裏好奇的瞪著眼睛。
擔重任全然忘了老頭身邊的年輕人了,就在這時。眾人眼前似有什麽東西在晃動,一個人影從高處跳下,手持酒壺,兩腮咕咕的,飛身過畫卷時一口酒卻直接噴在了那畫卷的背面。
“哎呀——”樓上的老鴇子率先叫了起來,氣的直跺腳,她心想這下完了無論真假賺錢的工具都沒了。氣得她面目通紅,顧不得一切的向下沖去。
但聽眾人抽吸後的一聲尖叫,“快看背面,有字跡!”
畫卷的背面竟別有洞天暗藏玄機,任誰也想不到,那背面寫的正是一句詩,“君心不改空幽憤,一紙千金亂紅塵。”落款處疊印的是紙王三千的金剛印,金剛印記在轉瞬間及消散了,有股香氣發散而出。
聞香識畫,自古罕見,那畫中香由月碩毒門秘方制成為海王氏所壟斷,這天下能用得起的只有四王之家。
以香入畫,天下唯此一人。
但當眾人回過神來時,早已看不見那算命老頭和那年輕人的蹤影了了,何方高人來此引得再度為世人議論不朽。
“楊徂大人,那畫究竟有何用意?”年輕男子低聲追問手持幌子扮作算命先生的老人。
楊徂捋了捋胡須,長舒了幾口氣,他這把老骨頭哪裏禁得住這番折騰,癱坐在茶樓的椅子上不住的喘氣。
黎鴻見此,連忙端來茶水遞道楊徂嘴邊。老人連喝了幾口氣才緩過來,開口道,“你可曾記得駙馬爺寄來的書信?”
黎鴻想起了月前一封古怪的書信,那書信本是空空如也僅有一個唇印,但楊徂大人料定了是駙馬爺紙王三千送來的密函。閉門研究了許久才解開,駙馬爺信上明言,當第三幅冬雪圖降臨大政國便是營救公主之時,如今這第一幅畫竟在此乍現人間著實讓人摸不清用意。
黎鴻不解搖頭道,“小人愚鈍還請大人明示。第一幅圖出現乃是駙馬爺向這大政國國君發下的戰書,這份膽量值得欽佩。同時告知你我公主確在其中,我等可以放手布置。”
36絕世好劍
水氣彌漫的瑤池宛若神仙洞府,雉薇舒展身體將身體浸泡在溫泉水中。她突然響起了今早前來拜訪的大政丞相權涼。
昔王止戈素有夜王之稱是因為不能生活在陽光下,而在白天出現的丞相權涼就像是王的化身也是支撐著整個大政國的基石。大政國兩大柱國之一的男人很難對付!
她與權涼在婉約亭相對而坐,共賞山下風光,那人突然拿出一個木匣笑道,“公主,下臣有禮物相送,請公主笑納。”
雉薇不明所以,自然而然讓慕容秀接過,待慕容秀將其展開的一瞬間雉薇覺得自己幾乎不能呼吸了,那竟是一副畫,而此畫卷的作者正是那久違了的人紙王三千。
春眉圖,本是天王冉借大政國上一任丞相劉大人壽誕時的贈禮之一。沒想到在此時此地竟能看見那人的筆跡,一股兒親切感油然而生,讓雉薇不禁伸手觸碰那畫中的一草一木。
“公主可滿意?”權涼看到雉薇眼中的水霧不禁冷笑一聲,他不喜歡這個女人,一張無辜的臉孔能輕易捕獲人心。她自明大義卻根本不懂這個世道,她的價值不過是為大王誕下麟兒的工具。權涼直到現在也不懂為什麽母親認定了這個女人一定能守護昔王氏最後的血脈。
雉薇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心頭微涼明明她是該高興的,但同時權涼是向她來示威。
“此畫下臣就獻給公主,略表臣心意。”權涼陰森森的笑道。
雉薇卻看著權涼的笑心慌,開口回絕道,“此畫分外珍貴,既然是大人珍藏,不想橫刀奪愛。”
“呵呵,公主不必擔心,因為下臣已經尋得了另外一副圖所在。若是找到那畫圖之人,更好不過了。到時候砍斷其雙腳,讓其永為我大政所用,豈不妙哉?”
權涼的話至今悠然在耳,雉薇從早上的對話中知道了兩件事一是,紙王三千已經到了大政國的新城了;二是大政國也開始緝捕他了。那個男人為了自己而甘願犯險,她心裏既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這天下她或許唯一能依靠的便是男人,難過的是昔王止戈與權涼是下定了決心要斷了她最後的期許。
她現在終於是個女人了,水霧繚繞,她眼前模模糊糊的出現了一個人影,那人像他又不像他。
“是你麽?你是來帶我走的麽?”她幾乎要落下淚來全然不顧自己赤身裸體之狀,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她臉上是欣喜是感動。
喉嚨處突然一陣發涼,寒氣逼人,一把鋒利的寶劍正架在她的脖子上,她稍動一下,一道血痕浮現,血珠滴落在溫泉中,刺痛讓雉薇終於看清了此刻站在她對面的人影。那並不是她的錯覺,她眼前出現的卻是一個人只是不是她期許的那個人。
持劍的人雖然穿著侍女的衣裳但卻是個男人,這個男人很年輕很有朝氣,但卻找不到文人的溫和更多的是一種年輕氣盛的傲氣。
“你是何人?”雉薇沒有太多驚訝平靜的開口問道。
持劍人有些遲疑這個女人在他的劍下竟然如此平靜,瞇起眼睛咬牙道,“受人之托,前來殺你。”
雉薇輕笑一聲,惹來對方的不滿,“你笑什麽?”
“我初來乍到,且尚未來得及與人結仇結怨,你為何要來殺我?如此似乎不符合你們江湖中人所推崇的江湖道義吧?”雉薇試探的開口道,這麽多年的審時度勢,亦與各類人打交道,江湖中人她不是沒見過。她姑姑七大封地之一的息吹國主天燧鳳便在家中豢養了眾多面首,而這些個供她淫樂的面首多半都是江湖浪人,為了應其所好她也給她那位姑姑送過面首哩。
雉薇能感覺到對方一絲絲的動搖,她猜對了,來殺她的必是江湖中的頂尖高手。但能闖入戒備森嚴的王宮必是熟悉大政國王宮之人,或許對方的身份不僅僅是個江湖浪人。那柄劍價值不菲之處則是在那裝飾的分外華麗的劍鞘之上。
“大俠要取小女子的性命也要給個理由讓小女甘願赴死吧!”雉薇輕笑,輕輕向後倒退一步,但那劍亦粘上她而去。
那年輕的劍士似乎被雉薇問住了,想了一會卻遲遲說不出理由來。沒錯,他找不出理由,是他妹妹請求他前來殺人的。而他並不知道為什麽要殺了眼前的女人,小妹說她蠱惑王上勾引丞相,但他今日所見並不認為這個女人並沒有傾城傾國之貌,甚至比不上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
正在姬少陽百思不得其解時,女人再度開口道,“男女有別,俠士可允許我穿上外衫。”
此話一出,姬少陽頓時滿臉羞紅,他此時像個罔顧仁義的狂徒竟不知廉恥的窺視別人的軀體。他紅著臉終是垂下了手臂。
雉薇見那年輕人滿臉通紅,扭著頭再不敢向她的方向看,不由自主地覺得好笑。到底是年輕,有勇無謀,她雖不知這年輕人火急火燎闖入王宮來殺她到底是何緣故,但她卻有了自己的謀算。
雉薇穿好外衫,走到那劍士的身邊開口道,“這位俠士,可否坐下相談。”
姬少陽臉上紅暈未減絲毫,卻始終不敢再看雉薇一眼。雉薇試著握住年輕人的手腕,將他拉著走向最裏邊的重重紗帳之內。
姬少陽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席地而坐,渾渾噩噩眼前閃過的是女人的裸體,他大驚失色道,猛然驚醒手裏握著的劍第一次脫手,滾落一邊。他尚未來的及拾起,卻被那女人率先拿在手中。
雉薇看著手中的劍開口道,“劍是好劍卻不及我的劍好。”
姬少陽一聽不滿道,“你也懂劍?”要知道他的劍可是大政國最有名的鑄兵師仇覆止打造的,他愛不釋手就連睡覺都舍不得松手今日卻被這西麟老女輕視自然火冒三丈。
雉薇能從這年輕人的臉上輕易看見喜怒哀樂的變化,轉而笑著開口道,“我的劍名曰日燧,它能為我披荊斬棘,赴湯蹈火。”
姬少陽臉上僅剩下驚訝了,十大名劍之一的日燧劍竟然在這女人的手中麽?難道不是在紙王三千手中?江湖中人尤其是劍客傾盡一生也想擁有的十大名劍。日燧劍與仁義無雙劍本不分伯仲,但仁義無雙劍勝在是雙劍,其上一代主人是保衛中州的英雄天王晟自然超越日燧排名第一,而日燧劍則退居其次。劍客無人不惋惜那日燧僅僅落在一個書生的手中。
“你的劍在哪裏?”姬少陽情不自禁的追問道,是劍客便無不愛絕世好劍。
雉薇輕輕為姬少陽斟了杯茶,亦為自己到了一杯。
姬少陽雙眸蒙上期許,他在等待著雉薇的開口,擡手將茶一飲而盡濕潤發緊的喉嚨。
“日燧劍此刻就在這城中。”雉薇斬釘截鐵道。
姬少陽只覺女人的臉越發模糊起來,他使勁晃了晃腦袋卻還是無濟於事,等他意識到什麽時,已經晚了。身體沈重如千金秤砣砸子地上,他陷入了黑暗中。
雉薇僅是那般平靜的看著那倒下的人,將自己面前的茶傾倒在地上。果然她喝的茶水中被人摻了東西。
一口血突然從雉薇的口中湧出,吐盡白皙茶杯中竟帶著黑沈,這是毒發的跡象。她看著茶杯中的黑沈全身都在簌簌發抖,有天下一笑在身邊體內的毒已經許久沒有覆發了。她所飲的茶水具被人下了軟筋散或許是為了讓她喪失行動能力,但那些個無關痛癢的藥物對她根本無效,這是她十幾年前就一清二楚的一個事實,父皇留在她身上的印記至今未曾消除過,她想要忘記卻永無法從噩夢中醒來。
37當斷則斷
“齊老弟,快,快跟我走。”霍琿急匆匆的拉扯著正在卸貨的紙王三千就向外沖。
紙王三千不厭其煩的一把推開對方,試圖不與理睬,但對方牟足了勁。
“去哪裏?”紙王三千冷漠道。只見霍琿掄起胳膊,將腰間的鐵葫蘆打開同飲美酒,喝的酣暢淋漓才粗聲粗氣道,“今日這新城可是有大事發生了,你沒瞧見平素隱藏在這八條街中的江湖人都紛紛現身了。”
紙王三千雖可以低調掩藏身份但也察覺到周遭不同尋常的氣氛,以及在不明之處隱約的視線。
“到底出了什麽事?”紙王三千不厭其煩道。
“你趕緊跟我走就是了,這裏說不清。”霍琿抓著紙王三千就向外跑,兩人出門上馬,狂奔在街道上,只是馬蹄聲不斷,似有很多人都不約而同的向一個方向聚集。
當他們終於趕到西城門校場青臺外,那長形高約六、七丈的石板上以劉字為底紋,懸掛的正是一面告示。
人群聚集在這裏圍觀,且議論紛紛道。手持兵器的便是江湖人,而此地聚集的江湖中人不在少數,除了劍客,刀客,俠士,也不乏算命先生,江湖郎中,小商小販也在這裏湊個熱鬧。
“讓開,快讓開……”人群中紛紛爆發出不滿聲,只見一個高個子足有九尺多高的大漢鶴立雞群般的駐足在眾人中。他身邊的幾個矮個子的無賴小兒忙著為對方開路,諂媚道,“大俠您快請進,餵?你這算命的還不快滾一邊去。”
無賴擡手推搡著前面手持幌子的老頭,老頭被差點推到,還好他身邊的年輕人眼疾手快將老頭及時攙扶住,壓低聲道,“您沒事兒吧!”
老頭亦舒了口氣道,“不礙事的,不礙事的。”年輕人正要發作,卻被老人勸阻,旋即拉著年輕人站在了另一側人群中。
這時人們才看清這高大威武長得癡肥狀的龐然大物乃是一宗毛的色目人,他的眼睛是少有的綠色。這肥碩的大漢面露兇光,右手持一二尺狼牙錘扛在右肩甲之上,左手正啃著焦黃的豬腿,豬油怕噠噠的滴落在地讓人唯恐避之不及。
“餵!那上面寫的什麽?”這大肥漢,扔掉豬腿,用滿手是油的手順勢抓住一個小個小無賴吼道,噴的對方面臉口水。那些個小無賴哪裏敢生氣笑道,“大俠,小人也不識字啊!”
嘭!手一松,那小無賴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被摔得齜牙咧嘴。
“餵!你們誰認識字?俺不認識!”肥漢大聲問道,卻沒有人理睬他,在場的也不乏江湖中人,但似乎沒人會將這傻大個子的莽撞家夥放在眼裏。
而就在這時那地上的小無賴突然扯著脖子指著方才被他推搡過的老頭道,“大俠,那老東西準識字,他拿著幌子準是個算命先生,小人這就讓他給大俠念出來。”
狗腿子的小無賴,狐假虎威的指著老人叫囂道,“老東西,給爺爺我過來,大俠要……”
尚未說完,那小無賴被猛的扇了一巴掌,扇的他竟在原地打著轉,唉聲連連。眾人看清了出手的正是那肥碩的壯漢,只見那壯漢順手拎起小無賴痛罵道,“你也配稱爺爺?懂不懂禮數?啊?啊?”這壯漢吼聲如雷嚇得這小無賴一歪腦袋口吐白沫,嚇得尿了褲子。
“沒出息的種。”壯漢再次罵道隨手將其丟在一邊,這番熱鬧眾人尚未看完,就見那色目壯漢聽著肚皮邁到那手持幌子的老頭面前。
見此,年輕人終於忍不住要出手了,不少江湖人看出那年輕人也是不好惹的主,下一場好戲沒準兒又要上演了。但就在此時,眾人卻怎麽也想不到,那色目漢子突然彎腰鞠躬抱拳道,“老頭,俺叫牙舒,剛才龜孫兒有沒有傷到你。”眾人沒想到這色目人竟然還帶著一口鄉音。
老人拍拍手示意年輕人不可沖動,他仰起頭才能看到那彎腰壯漢的下巴,他眼前就好似被一座大山遮擋住了。
未等老人開口,那壯漢伸出大手拍在老人的肩膀上差點拍的老人栽幾個跟頭,牙舒也不在意豪道,“老頭兒,老頭兒,你麽的事兒吧?你麽的事兒吧?”
老人在年輕人的攙扶下才沒有摔倒,只好開口回道,“壯士客氣了,不礙事。”
“老頭兒,不礙事,俺就請你幫個忙,幫我瞅瞅那榜子上寫的個什麽?嘿嘿嘿,咱個不識地。”牙舒傻呵呵的笑道,全無方才嚇人的啟示。
老人點點頭,身體一輕竟被人舉著來到了軍榜前。眾人驚嘆於這色目人的力氣竟如此之大。
老人手撚胡須,看了一眼軍榜已是一清二楚,旋即開口道,“這是大政國劉家君的招募令,向天下英雄豪傑江湖俠客招募武師的英雄帖。”
眾人不禁與這老人共同回味這“英雄帖”三個字的深意,而發出喟嘆。
大政國的三支軍隊,論兵力論實力最強的便是揚?巴裏?劉將軍統帥的劉家軍。而這位將軍便是大政國除了丞相權涼外的另外一位國柱,武藝超群且有勇有謀,當初就是他助今王昔王止戈覆國的功臣。他是這大政國權利最高的色目人,更是被賜予劉氏姓氏的劉大人的義子。他是所有色目人心生向往的對象,而他統帥的劉家軍紀律嚴明不論出身,對所有人開放這也是色目人晉升建立功勳的唯一途徑。
而劉將軍幕府下有七大幕僚,也是這今日江湖中頗為有名的七位能人。其一為火波俗僧好色花和尚能忍,其二為月碩毒門叛逆毒手藥王尤川,其三為中州第一劍俠冬兜四大弟子之一阮星垂的徒弟符江流,其四是東夷刀客足下二條,其五是冷面女俠夏幽蓮,其六是軟刀流派的刀客周鵬,只是第七位流俠谷岳早前去了漠北蠻族便不知所蹤了。
如今這空出來的第七個位置終於向天下豪傑招募令,自然吸引了流浪至大政國的江湖人的目光。
大政國是習武的江湖中人聚集最多之地,而諸國間都明行江湖禁令尤以南國為盛。天王冉擅權後打著冬兜先生文武兼修的名義驅逐了不少江湖浪人。江湖中人雖有反抗但抵不過文武兼修的南國士子和鐵甲騎兵只得流浪他國,大政過包容之策成了他們委身之所。
但武而不能保家衛國捍衛中州,便是無用這是深受仁義之學的江湖人逐漸達成的共識,北國邊疆蠻族人蠢蠢欲動,中州危矣。許多流浪在北國的江湖俠客深深憂心中州的安危亦甘心加入到駐守北國的隊伍中去。
而當不久前,從北國江湖人中傳回的一個消息更是震動了中州列國。傳言藍眼睛的烏古斯人已經開始建城了,他們這群狼虎視眈眈的覬覦中州大地,終於下定了決心想要與中原人長久的對峙下去。如此情景怎不叫天下人憂心,而眾人亦聽說劉將軍有派援軍支援北疆戰場的打算自然引得士人矚目。
中州邊境素來是由號令中州的四大家族派兵駐守,但自從天王晟、西麟王相繼過世後,邊境雖集結了南國銀甲騎兵但實力氣勢在列國的戰爭中多有消耗。盡管有心懷天下安危的冬兜先生在北國助戰,但情勢依舊不容樂觀。
安貧樂道的中州百姓遠不止邊疆的殘酷,寒風刺骨,那裏或許才是真正的人間煉獄,一旦邊境被攻破,色目人長驅直入中州必亡。但是在這中州列國間相互猜忌征伐依舊不斷,曾經的西麟王被天下士人給予了一通中州的希望。但他終是為山九仞,功虧一簣了。因此也有人將其怪罪到一個女人的身上。
中州列國尚未平息紛爭,邊境卻再起戰火,素以仁義為道的江湖人紛紛要投軍從絨,只為保一方樂土,踐行江湖人心中的仁者之路。
霍琿看著那壯漢的一舉一動突然覺的很好笑,低聲對身邊人道,“齊老弟,你看著色目人還真是頗為有趣。”
只是等了很久卻沒有人回應他,他在一看身邊竟沒有人。再仔細環顧全然沒有齊三的身影,直到人群散盡他都未曾找到齊三的身影。他聳聳肩,無奈的獨自去領了招募令的號碼牌。
“您怎麽會在這裏?”紙王三千警惕的向巷子口往上一眼,繼而對眼前的老人說道。
老人面色遲疑道,“不是駙馬爺讓老臣來此放手布置麽?老臣是看了那第一幅畫才與黎鴻一同潛入大政國助駙馬爺一臂之力。”
紙王三千見到風塵仆仆的楊徂雖然心生敬意但更多的是無奈,那幅畫本不該如此現身,更不該出現的這麽早,那畫的現身時屬意外。只是這些現在說來也是無用,他只得沈聲道,“事已至此,也不得不為了。楊大人,我有一言請您務必答應。”
楊徂開口道,“駙馬爺客氣了,直言即可。”
“請大人與潛伏下來的所有人都不要輕舉妄動,暴露身份,公主是否尚在宮中我還不得而知。”紙王三千懇求道。
黎鴻則吃了一驚,遠來竟還未探尋到公主的蹤跡,此人真的可信麽?他不由得也心聲疑慮,但有楊徂大人在亦不敢多言。
楊徂看著紙王三千眼中無比堅定的決心似乎是已經有了下一步的打算,方才在軍榜處相見他似乎知曉了這個年輕人的意圖。老人繼而開口道,“不知駙馬與老夫的想法是否一致。”
紙王三千恭敬回道,“還望大人示下。”
楊徂沒有開口,卻在紙王三千的手掌上寫下一個字,而這一個字便也讓紙王三千的心終於平靜下來。
而黎鴻卻始終不懂,那一個斷字究竟有何深意。
38賓客盈門
劉家軍軍營駐紮在城西門外的空場因而也被稱為城西大營,與六步軍駐紮的城東大營、神威軍駐紮的城南大營被稱為大政三軍所。
城西大營既是揚?巴裏?劉將軍處理軍務之地也是他的家。劉大人死後本將劉府賜給了劉將軍,但他卻從沒有在裏面居住過。至於各種緣故,有傳言說是因為劉將軍與當朝丞相權涼不睦。
揚?巴裏?劉是劉大人的義子而權涼才是劉大人的親生子,但世人都認為劉大人更喜歡色目人的劉將軍,所以才將承載著劉氏這個姓氏分量的劉氏府邸傳給了劉將軍。
但真的是這樣麽?就不得而知了。
城西大營校場石臺外今日聚集了無數的江湖人士,多半是劍客、刀客、各本領高強之人。應召入幕,是這些個想要保衛中州的武者的願望。
紙王三千看見正前方的高臺之上已經支起了軍帳擺好了一張軍椅,但僅有一張。他想那大概就是傳聞中的劉家軍的最高統帥揚?巴裏?劉的座位。
人群聚攏,紙王三千能感覺到周圍盡是殺氣騰騰,不僅江湖俠士,更有一些亡命狂徒混入其中,比如,他身前與左側均有熟悉的面孔。
肩頭一沈,霍琿笑呵呵的說道,“齊老弟,沒想到你的志氣不小啊!竟想參軍做劉將軍的幕臣,我還以為你對這世間的一切都不在乎呢?錢、女人你都不在乎沒想到你竟然是想當官。”
紙王三千頂開霍琿的手臂正了正自己的衣襟道,“那麽你呢?你來這裏做什麽?也想當官?”
霍琿搖搖頭道,“當官有什麽好的?個把月都碰不了女人,還嚴禁飲酒,我來就是湊湊熱鬧見識一下這江湖四門八派十九路名家的武藝。”話是這麽說,但霍琿最強見識的是紙王三千的真正實力。當初在中州鏢局是他雖是第一名,但總覺得贏得詭異,他一直覺得紙王三千是在故意讓他。
盡管他想與其交心暢談,但這人始終掩藏著什麽,他的眼中藏著讓人看不懂的另外一個世界。
“咚咚咚……”擂鼓聲響起來,軍號聲嘹亮大有傳遍八方之勢。這是從軍帳後走出來六個人影。
紙王三千大約知道是何許人也,那六位便是劉將軍坐下七大門客。
“你看那敞胸露懷,脖子上掛著沈重的抱佛珠慈眉善目的大和尚了麽?便是好色的能忍,據說他的蓮花棍法非常厲害!”霍琿咂舌對紙王三千道。
對此,紙王三千依舊面無表情。說起來此人也與紙王三千算是同國之人。翰地本是一小國奉火波為宗主國。後月碩在海王氏的支持下妄圖將其吞並。瀚地只得求救於火波,紙王氏借機出兵相助結果順道就將瀚地攻滅,瀚地貴族赫氏被押送到鳳凰城,而這能忍便是赫氏子孫。
能忍從小就被送往大潮音寺為僧,但此人生性不羈,行為放蕩喜歡良家女子尤以黃花閨女為最。他曾是大潮音寺武經上師圓悔大師的徒弟,學的一身武藝蓮花棍法耍的得心應手。
但他誘奸黃花閨女之事終於犯了眾怒,紙王氏借機煽動百姓詆毀白教,將一切的罪責都推給了白教。此情此景白教亦不得不派人捉拿能忍,但這花和尚力大無窮,幾十人亦難以抵擋。後紙王氏下華氏施了美人計終於擒獲此人,將其囚禁。但朝丹珠活佛不忍殺生,亦白教不得不向紙王氏退讓才讓紙王氏伺機將自己的子嗣送入大潮音寺的良機。只是這一切都是很久之後紙王三千才知曉的。
紙王氏在與白教的爭鬥中,終於占據了上風了。後來紙王氏竟大赦能忍的罪孽,不過卻將其趕出了火波。能忍亦開始了周游列國的苦旅,但他卻被攔截於南國之外後只能取道西麟繼而到了大政國。但這和尚好色之心不改,誘淫賢良女子不絕,後被劉將軍擒獲便入了幕府。
那六位門客氣勢不俗,在江湖人中也是名聲顯赫的高手。但所有人的目光還是集中在那六位門客中唯一的女子身上了。那女人黑紗遮面,一雙靈動的雙眸透著魅惑。一把長劍貼在腰側,修長的身姿,腰肢纖細纏著血紅的腰帶,一身緊身衣讓人不禁遐想連連,卻更好奇她擁有怎樣的面容。
從那女人一出場霍琿的眼睛就再也不曾從那女人的身上離開,喉嚨一陣發緊,他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胯下之物亦不受控制了。對此霍琿也是無奈,更覺得自己很丟人。但他側目間卻發現紙王三千的眼睛卻與他看的不是一處。
霍琿順著紙王三千的視線望過去,只見那些個穿盔甲的士兵已經將各種兵器擡上了擂臺。那些個兵器每一件都是寒光閃閃,鋒利無比。
“劉家軍的鑄兵師果然厲害。”霍琿讚嘆道。
“鑄兵師?”這是紙王三千從未聽說過的名字,心生好奇。
霍琿見此調侃道,“齊老弟,你果然不是大政人。”
“何以見得?”紙王三千不屑道。
“鑄兵師是劉家軍的專屬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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